中秋花笺手编的菊花丝绦，哎呀，结没打好...元旦对联她做的一大本香典花草标本百灵的诗集画眉的画本燕燕的茶经心得，总算找到燕燕姐的字。小鸢不是不认得笔迹，只是今天收到的信有些古怪，地址仍旧写的是安王府，明明之前寄的信已经说暂住进宫里。燕燕一向是她们四人里最妥帖、谨慎的，宜贵人出席外面宴会都带她。且燕燕姐向来很不喜欢打扰安王，如若不是因为她，不会想和王府有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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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胧双手双脚被麻绳牢牢捆绑，牙齿抑制不住地打颤，不是感到害怕，她早认清二皇兄殷昭的真面目，这次被逮回去说不定会幽禁后宫终身，已经做好这种准备才出逃，而是被关的铁皮马车实在太冷，车厢密封严实，没有靠枕坐席，只有冰冷坚硬的铁皮。
　　她努力往方才装她的麻袋挪动，赵家仆人宣称她是家中逃跑婢子，直接硬拿麻袋套住，用竹竿像抬牲口一样，把她扔进马车里，唉，先前有多么费力从麻袋挣扎出来，用脚把它蹬飞，现在就要花双倍力气朝它靠近。
　　疾驰的马车颠簸不停，随着一个上坡，麻袋朝她滑来，终于有东西垫在身下了，粗粝厚实的麻布隔绝了铁板的冰冷。
　　曾几何时，受过如此屈辱？殷胧苦涩想。她是先帝和魏淑妃的女儿，姐姐是三公主，大舅舅魏静松是尚书令，家族显赫一时，但从不曾霸凌伤害过人，母亲协理后宫期间，处事公道、待人极善，宫里tຊ人人感念，直至死后，也没人站出来说她不好。宫人为感激淑妃，在这三年里多次暗中帮她，接济饮食炭火，帮补屋顶，放猫捉鼠，此次出逃宫廷，也有赖他们掩护，才顺利出宫。
　　舅舅魏静松，一代名相，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因为过分正直，强烈要求修复父皇在病榻立下的最后一份诏书——传闻有利于赵王殷旭，而遭到宋后和殷昭的严酷报复，闹市斩首，抄家灭族。
　　明明都是很好的人，实在是不甘心呐！多少个夜晚，她的泪水浸湿枕头，想要为母亲、舅舅讨回公道，在听到最是仁厚善良的三皇兄殷旭也被逼得造反，燃起了希望。
　　即便这次失败了，她也会在宫里一直为殷旭祈祷，等他带兵攻打进皇宫那天。
　　马车总算停了，真的好冷，她想念阿樱烘暖的厚棉被。
　　殷昭会出现，会骂她么？从小到大，他距离其他兄弟姐妹都很远。所有人都说他不一样，他是君，即便是妹妹，也要向他行礼，印象里他对她单独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
　　“你是父皇的女儿，不要想太多。”
　　铁门哐当打开，马车外七八个仆人举着火把，照亮蜿蜒的山路，赵嫣和曹珂站在不远处说话。
　　“这是哪里？”殷胧拿出公主的威严质问，仆人把她拉下车，没有人回答她。“赵嫣，赵嫣，赵嫣！”一路上，她恐慌地发出从未有过的尖锐叫声。
　　直到走到一座高大封闭的院落前，从后走来的赵嫣才淡淡说：“云霜寺”
　　从未听过的破寺庙，里面院墙高森，幽暗阴冷，几名肤色白得像鬼一样的年轻女尼，眼神死寂地看着一群外来人进入。
　　殷胧拼命挣扎着，被赵家仆人推进大堂，押跪在蒲团上动弹不得。一名脸上皱纹犹如刀刻，目光严厉的老尼拿着剃刀来为她剃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成团成团地掉落在地。
　　“是皇兄要求的？”
　　曹珂眼睛闪过一丝慌乱。
　　“我要见皇兄，我要见皇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皇上已经把五公主交由我处置。”赵嫣淡淡说。
　　“你胡说！”殷胧呵斥。
　　“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
　　“只有皇上本人才可以惩罚我！”
　　老尼拿香在殷胧头上烫戒疤，她发出凄厉而悲惨的尖叫，绝望地泪水簌簌流下。
　　“五公主因悔恨自己生母、舅舅丧德无良、害国害民，决心出家为国民日夜诵经祈福，以使自己恢复安宁内心。”赵嫣平静宣布。
　　离开的路上，曹珂看了几次表妹。“会不会处置过重？”就这样把五公主关在最严苛封闭的寺庙里，都城权贵解决不听话麻烦女儿的隐蔽去处，犯罪坐牢还有年头，这里没有，从来送进来，这个人就算在世间消失了。
　　“皇上还有十几个兄弟姐妹，第一个叛逃的轻纵了，不是让其他人放心大胆去投？”赵嫣说。
　　“她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曹珂哀叹，看到光滑白净的头皮被点了六个难看戒疤，心有不忍。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府里的小姑娘。”赵嫣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冷漠看着他。
　　“真是小厮的女儿，只是在马路上瞧着可爱赏过两块糖，被安展那群人故意造谣。”曹珂顿时恼火又无奈说，一再强调，破掉的嗓音在山间回荡。
　　“那就好，父亲是断不会许孽种损害自己学生声誉。”
　　冬日暖阳，照在刻字枫叶上，镂空字迹洒落偏殿的泥金砖。
　　鸢飞鱼跃
　　星汉昭回
　　以前想谄媚时做的几张书签，结果没能用上，随手夹在书本里，竟然被收藏到宜贵人的遗物。小鸢在宣室偏殿翻箱倒柜，往日点滴浮现脑海。
　　还有
　　中秋花笺
　　手编的菊花丝绦
　　，哎呀，结没打好...
　　元旦对联
　　她做的一大本
　　香典花草标本
　　百灵的诗集
　　画眉的画本
　　燕燕的茶经心得
　　，总算找到燕燕姐的字。小鸢不是不认得笔迹，只是今天收到的信有些古怪，地址仍旧写的是安王府，明明之前寄的信已经说暂住进宫里。
　　燕燕一向是她们四人里最妥帖、谨慎的，宜贵人出席外面宴会都带她。且燕燕姐向来很不喜欢打扰安王，如若不是因为她，不会想和王府有接触。
　　怎会写错？
　　小鸢感到疑惑，又翻出过去半年燕燕寄来的信，尽管都有对她的关心问候，但是没有对她信的内容作出任何回复，基本都是在讲自己在西京的见闻。
　　但确实是燕燕的字无误。小鸢重新做了对比，非常肯定。
　　或许是觉得王公贵族身份敏感不便提，也或许是觉得皇宫比王府更敏感的地方，燕燕姐还不知道皇上对她的企图，以为她很快就会回到王府。
　　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小鸢脑中紧绷的弦略微松缓。原来画眉以前在宫里也交过朋友？她放回箱子的时候，意外瞧见一幅少年的背影。
　　雪青色长袍，右手大拇指戴韘，身形修长而端仪，光看背影便觉得很高贵，难怪画眉有段时间神神秘秘的...
　　啪！肩膀被人从身后忽然拍了一下，小鸢吓得没喘上气，一阵猛烈咳嗽。原本想逗她要赏钱的芜菁，脸色都变了，幸好咳嗽很快止住。
　　“你逗我，我不能逗你么？”小鸢玩笑道，藏起了染血手帕。
　　“大过节的。”芜菁没了兴致，坐在一旁生闷气。小鸢笑吟吟拿出一封红包递给她。红包是皇后替她准备的，说萧家的姑娘不能失了礼数，见着问好的人都要给的。
　　每一封都包了六两银票。
　　一开始她还怪不好意思的，觉得给尚书局同僚红包，像是在抬高自己身份。等晓春帮她散出去几封，原本沉默板着脸的女官都鼓足笑脸来跟她恭贺新禧，她也就放开了给。
　　拿钱的人开心就成。
　　芜菁没一会儿，心情又好起来了。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芜姐姐。如果...有人在宫外遇到一些纠纷，就是那种司空见惯的官司，可是有什么法子应对？”小鸢挨在一旁问。
　　“什么样司空见惯的官司？”芜菁嘴角扯了扯，好奇看着她。
　　要是打架斗殴，光隐晦提一下小鸢的身份，官府是不会受理的。
　　“就是死了...三四个人。”
　　“死绝没？”
　　“还有一个陷入昏迷。”
　　“有人证呐，就不大好办。死者在五服以内？”
　　小鸢沉重点了点头。她今日收到画眉的信，准确来讲，不是画眉寄来的，是渭南县官府。
　　画眉涉嫌在公婆、大伯大嫂、丈夫饭菜里投毒，死了四个，她丈夫重伤昏迷，中途清醒过一次，指控是她。
　　官府从画眉房间找到许多信件，知道是从宫里出来的，还有一个姐妹尚在宫里，言语中同帝后关系很近。
　　县府探听不到宫里的情况，不知道小鸢具体身份和能耐，思前想后其他话不提，就把案情完完整整以画眉名义低调寄了一份给小鸢，想看接下来的反应。
　　她震惊得一上午没回过神，或许是为了逃避，莫名其妙开始挑燕燕信件的蹊跷。
　　芜菁不免感到可乐，五服以内杀伤这么多人，十恶重罪中恶逆、不孝、不睦，至少占一条，天下大赦都不会被赦免，要是定了罪，确实很难办。
　　“最好赶在县府初审就处理好，等押送到大理寺就晚了。”芜菁提醒说。“别想着向上求情，没可能的。”她顺便泼了一盆冷水。皇上铁心石肠，连能拉拢大臣的上请折都不愿批复，更何况旁的人。
　　小鸢也不是想求情，正月官司暂停审理，具体情况还没有调查清楚，担心画眉一个孤女独在异乡，可能会受到偏颇对待。
　　画眉嘴巴凌厉，但是人不坏。她想不通她会做如此可怕的事，说不定其中有什么内情，有一双眼睛在旁监督就好了。
　　“若是同他有渊源，比如跟我一样...”小鸢小心试探问。
　　芜菁仔细看她的脸，仿佛长了什么东西，微微摇头的同时，嘴角笑了笑。
　　“认真的。”小鸢严肃说。
　　“那该去求皇后。”芜菁调侃说。后宫女眷大小事务应该由皇后管，先帝后妃的事也是。只是皇后不敢插手涉及宗亲贵族的纠纷，对太妃公主郡主等一贯装聋作哑，很多事都陷入停滞。
　　“只能我去劫法场。”小鸢叹了一口气。
　　“真要求，也有一个人，杨总管。”芜菁恢复认真说。“他在宣室多年，认得干儿子里有不少是地方官，放一句话，有时候比圣旨还见效快。”
　　说去就去，下午小鸢就神神秘秘溜到杨镇办公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