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艳绝伦、才华横溢，在上京贵族女子中犹如神一般存在的女子，年轻小姐们都以和她交往为荣。皇上本人也很欣赏她。小鸢还是宫女时，就听贤贵妃等宫院里的人聊天，太子和少傅的女儿携手打马球赢了头彩，太子和赵嫣在皇上寿宴合奏南山曲，太子和赵小姐中秋夜在孔明灯上题诗...那时，济盈宫四人都以为能进东宫当宫女，为了不被赵嫣嫌弃粗苯，恶补好久经书。结果赵嫣没当上太子妃，她们也没能进东宫。

精彩章节

　　刺客的尸首被低调处理。
　　前两次皇上遭遇行刺，闹得全宫动荡、满城风雨，是为铲除政敌，而现在他三弟殷旭在地方集结兵力，声势日益浩大，要是传出他寝宫里竟潜伏有刺客，臣民会感到不安。
　　即便是宣室内部，知道行刺的人也很少。
　　大家都被另一件事所震惊，交头接耳的迅速传播开来，皇上竟然独留了小鸢两个时辰，宣室殿除了近侍宫人在规定时间清理寝宫外，没有人能在他寝宫里逗留。传召来的皇后、黄贵人也只是在偏殿。
　　离开的路上，不断有宫人从周围的角落自然而然走出来，就像他们本该出现在那里，笑意盈盈又不失温驯地向小鸢行礼问安。
　　平日给她送药粥的两名宫女态度更亲昵一些，眼中噙着泪光，隐约流露出仿佛自己主人飞上枝头的喜悦激动，递上手暖炉，提着宫灯随行左右，一路冒雪跟随轿子到长秋宫。
　　长秋宫的人提前得了消息，早早出来迎接，有八九岁大的小内侍匍匐在落轿位置当垫脚，手脚冻得通红，小鸢掀开轿帘一惊，从旁边狼狈跳过。
　　缜琴等人不觉得她行为冒失，纷纷夸赞她身手好，欢欢喜喜簇拥她回梧桐阁。皇后的赏赐已经送来，珠花牡丹钗一副，红宝石金镯一对，青线罗四匹，青白釉博山炉一顶。
　　好在没有铺红布，小鸢等外人走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然脸就要丢大了。
　　皇上太过阴险，当着外人面没有一个行为是多余的，故意亲她一口，把宫里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以此掩盖行刺的事。
　　他是不会给她身份的。殷昭虽不怎么爱名，但是爱极了权力，解决完刺客第一件事就是回身检查玉玺有没有磕碰？
　　伪装了多少年的贤良君子，换取姜丞相等大臣支持，成功从太后手里夺回权。犯不着为一个无足轻重、名声不佳的女子，让自己陷入品行争议。
　　封了，罪过在他。不封，外人笑话的只会是她。
　　从深夜至白天，再从白天至深夜，大雪下了又停，宫里的梅花尽皆开了，清冽香气随风飘拂廊道，宫女们不再来做客，改去赏花。晓春和知秋守在梧桐阁门前，冻得精神快出现幻觉，始终没等来宣室使者。
　　相反，还探听到一个坏消息——皇上青梅竹马的赵嫣，和父亲赵彦汀一起返回都城。皇上为此大喜，派宣室大总管杨镇和轻车都尉曹珂一并到城门外迎接不说，一日之内下发七次赏赐到赵府，衣食住行之物全都囊括，装载礼物的马车连绵不断，没有断过。
　　臣民感慨，皇上对被先帝贬谪外地的老师隆重礼遇，同时对赵嫣的归宿议论纷纷。赵嫣当年可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
　　一个明艳绝伦、才华横溢，在上京贵族女子中犹如神一般存在的女子，年轻小姐们都以和她交往为荣。皇上本人也很欣赏她。
　　小鸢还是宫女时，就听贤贵妃等宫院里的人聊天，太子和少傅的女儿携手打马球赢了头彩，太子和赵嫣在皇上寿宴合奏南山曲，太子和赵小姐中秋夜在孔明灯上题诗...
　　那时，济盈宫四人都以为能进东宫当宫女，为了不被赵嫣嫌弃粗苯，恶补好久经书。结果赵嫣没当上太子妃，她们也没能进东宫。
　　如今，情势又有了变化。殷昭当上皇帝能自己做主了，赵嫣也尚未嫁人...
　　自从得知赵嫣回来，梧桐阁的人就瞒着这个消息，生怕小鸢会想不开，一直到她也想去赏花，晓春苦苦相拦不让去，最后拗不过，才红着眼眶说出实情，宫里的人又倒向赵小姐，现在走到哪儿都会听到人谈及赵府近来发生的趣闻逸事，何必在这个时候出去找不痛快？
　　“怕什么？”小鸢不禁好笑说。她在尚书局做事，虽然其他女官不是多嘴之人，但是大臣的请安折子里会顺道拍赵彦汀的马屁，早就知道他们父女俩回来，并且庆幸他们分散殷昭的注意力，生怕他琢磨出那巴掌不对味。
　　见两人面露疑惑，她又压低声说：“西淑阁还没动静呢。”正宫娘娘都没急，她一个位卑言轻的七房“庶女”担心什么。
　　午后，西淑阁的厚缎帘幔撩开，香暖热气扑面而来，阁内鎏金丹顶鹤熏炉炭火烧得旺盛，炉里铺着一层沉香屑，弥漫着淡淡的木香。
　　景启进贡的赤丹茶花娇艳欲滴，花木局培育的腊梅清香四溢，鹦鹉的脚被细金链子锁在横木不时挥展翅膀，皇后歪斜靠在榻上，聆听宫女汇报大小适宜，华丽繁复的紫袍下身子又清瘦些许，神色淡淡的，显得有些疲惫。
　　小鸢请过安，崔姑姑便拉她到一旁选衣裳。她在宫里没有正式身份，只是客居小姐，司制局没法为她专门开线，但局里存有上千件为先帝嫔妃做的各式礼服，都是根据三节两寿按时做的，因嫔妃突然晋升、死亡等缘故，还没来得及送去，积在库里。
　　往近了说，秦丽妃随太后去礼佛，但专门为她做衣服的人手没有停过，衣服都是崭新的，丽妃没穿过，也不晓得这些衣服存在，过完今年，也不会要了。
　　稍微改改形制，拆一些花纹，就能穿。
　　画有衣裳的簿子沉甸甸，足有一尺厚，光红色就有三十种，绣花纹样更是目不暇接。
　　“慢慢选，不着急。”皇后和善说。
　　不过一刻钟，小鸢就选好。看着她选的退红缎，腊梅雪兔花纹，榻前气氛有些微妙，老三样的颜色，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花样，放在乌泱泱上万磕头请安的人群里，压根儿分辨不出谁是谁。
　　上次还敢在宴会隔空和太后叫板，如今赵嫣回来，皇上冷落她几日，气焰就消了。
　　近侍宫女慕棋心里冷笑。
　　“小姐的品味也日趋传统呢。”
　　“尚书局商量着，要一起给皇上拜年，先定了颜色。”小鸢微笑有礼说。尚书局是皇上的秘书机构，只向皇上一人交差。宫里的人都很畏惧它，一听到有关尚书局的事很快就噤声，生怕沾染上不该知道的机密，掉了脑袋。
　　果真，慕棋就闭紧了嘴巴，神色愤愤收回了簿子。
　　实际，尚书局没有规定她的着装，也没有说要一起拜年，李司记只是随口提醒一句，这些天要管好嘴巴，别吃坏肚子有个头疼脑热胃痛腹泻在元旦发作。那天光是集体磕头行礼，就要折腾两三个时辰。要是当众出丑，尚书局丢不起那个人。
　　衣服颜色，是她意外看见有人叫李司记到走廊选定的。她不想跟萧家的人站一起，被其他贵族当猴子议论围观，于是打算和尚书局的人一起，到时候一片退红色，谁也不好认，哪怕为此要跪拜久一点。
　　“近来，局里还算平静？”皇后忽然侧过头，声音恬淡而温柔，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小鸢微怔，原来今天叫她来，是为放归tຊ宫女的事。梁朝有不少失意的才子爱写什么深宫怨、禁宫叹，叹息将妙龄女子锁在深宫，圈而不宠，凄凄惨惨戚戚过一辈子。
　　诗赋感人，流传很广，民间一直有声音，要求宫里放宫女出来嫁人。此回，皇后就采纳此提议，放三百名宫女出宫。
　　引起宫人极大震动。
　　宫里规矩虽多，但劳作不算特别辛苦，御膳房的大锅饭不好吃，但是至少能吃饱，娘娘们金枝玉叶，说话处事文雅，极少会辱骂人。尤其是无宠的嫔妃，为人不要太客气。
　　许多人是使了银子、动了关系，才进宫的。如今服役期还没到，就被一笔划出宫，愤恨不已。
　　有的宫女大胆上书皇上，痛述皇后此番举措种种不合理之处。
　　宦官也骂骂咧咧，旧的人被放出去，新的人没消息，活还是那么多，只能他们去做，等元旦元宵一过，光清扫，就得忙死。
　　大臣里，唯有萧家上书夸皇后，其他人要么没动静，要么跟随大流赞叹赵彦汀。
　　此举既没讨到大臣的好，还引起宫里人心动荡。
　　但事已至此，命令又收不回，再说什么只会添堵。“和往常一样。”小鸢只好说。
　　皇后略微沉吟，随即微笑点头，接过慕棋递来的簿子，重新选了一件官绿色织金缎，鸢尾花纹样的大衫，鲜艳华丽。
　　“让近侍带着，拜过年再换，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
　　小鸢顿感晴天霹雳，很快恢复甜笑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