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偷拍过的那些照片都用在了这里，此时在这个网站上看到自己局部照片里腰腹间的肥肉，罗绛有点羞愤。那个乡下姑娘也看过的吧？不对，这是俞辉的幻想世界，他表现得像一个“不知妻丑”的中年男人，他应该不会给暧昧对象乃至情妇看。不管了，罗绛已经下了决心，离婚，女儿归自己，房子归自己。有些问题不需要咨询律师，罗绛拥有基本常识——她知道自己的薪水与存款也算是婚后收入，此时此刻转到父母的账户上也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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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毫无可疑之处的同学聚会又过去了两个多月，技能比武顺利结束，罗绛拿到了全省二等奖。
尽管无论多累她都坚持一天不落地回看家中的摄像头与行车记录仪，却一直也没有掌握到丈夫实际出轨的视频证据。
转眼就到了 6 月，一个叫张秋妹的乡下姑娘来挂了号，一进门她的粉紫色唇膏就吸引了罗绛的注意力。
罗绛不动声色地维持着镇静。
就在她的诊室里，张秋妹说出了“罗医生，请你成全我和你的丈夫”这种古早肥皂剧里才有的蠢话。
罗绛深觉受辱，丈夫出轨，要是找个好一点儿的女人又还好些，他找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是她仍然行若无事地看完上午的门诊。
中午休息时间，罗绛没有像平时一样待在办公室午睡，而是去了商场。
她径直走向最中间最大的柜台，要求试最贵的散粉。浓妆的柜姐告诉她，这种粉轻盈如烟。
罗绛洒出一点到手上，轻轻摩挲，又轻抖粉盒，洒了一点在深色的桌子上，用指尖摁了摁，满意地付了款。
柜姐奉承她气质好，她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意。
不，买散粉不是为了雌竞，快四十岁的女性，怎么跟体重和年龄都比自己少一大截的女孩子雌竞？
罗绛回到家，走进书房，把这盒散粉轻轻地均匀地洒在电脑键盘上。
俞辉忘记了，她这个医科生也喜欢看小说，不然当初怎么会爱上中文系的俞辉？
自家书房里几乎每一本推理小说她都看过，从前在医院值班睡不着时也会看几页。
只是现在年纪渐长，工作又忙，好不容易下班回家，脑子实在转不动了，才会打开无聊的电视剧，无非是听个声响而已。
做完这一切，罗绛又检查了一下布娃娃里的摄像头，离开了家，回到医院。
晚上依旧是俞辉先下班，他照常先去接回女儿，然后开始准备晚餐。
俞辉的饭才做到一半，罗绛就已经进门。
尽管一直提醒自己要神色如常，要暗中观察丈夫看是不是他指点小三前来自己单位叫嚣，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但她仍比平时略早一点到家。
她也不是天生城府深重的人，今天在助理面前装聋作哑已经耗费了她许多精力。
幸好俞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异常，他也有心事吗？
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端菜上桌，神不守舍地吃饭，罗绛可以肯定他没有余裕在偷偷观察自己——也就是说，至少今天张秋妹来医院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吃过饭，俞辉将餐桌收拾好，洗过碗，扎紧垃圾袋，又去打开洗衣机，才去了书房。
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罗绛等他进去五分钟后，忽然大喊起来：“我们家是不是有老鼠？”
俞辉答：“不会的，你别瞎想。”
他的声音里几乎没有不耐烦，跟布娃娃录下的视频完全不一样。
罗绛心中冷笑，声音却仍然惊惶：“俞辉，你来客厅里看看，再去厨房的角落里搜一搜，不行的话还是把厨余垃圾丢下去吧，老楼房了，容易招来老鼠。”
三分钟后，俞辉从书房里出来，耐着性子去厨房里兜了一圈，拿着早已扎紧的垃圾袋出了门。他不愿与妻子争论，是因为他懒得跟她多说话，情愿尽可能地全部照她说的做。
罗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个这么迁就她又勤勤恳恳包揽一切家务的男人有了外遇，自己是否也要反省一下？
女儿声笙几乎完全是她奶奶和爸爸两个人带大的，自己要不要给这个迷途的好父亲一次机会？
现在不用想那么多，先抓紧时间做正事吧。
罗绛让女儿去楼梯间练习跳绳，然后她闪身进了书房，先看了一眼电脑，发现丈夫在起身前果然已经关机。
她没有按下开机键，只是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强光下键盘上的均匀散粉痕迹清晰，分别是“240esghn”这几个键，大写键没有异常。
罗绛心下已经了然，这应该是“shengsheng0204”或者“0204shengsheng”，反正是女儿的名字和生日呗。
罗绛将全部散粉轻轻擦去，重新躺倒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几分钟后俞辉倒完垃圾回来，又继续回到书房里。
丈夫虽然出轨了，骨子里其实还是顾家的，电脑密码都是女儿的名字和生日。
遭遇小三逼宫的当晚，躺到床上的罗绛还这么感慨着。
第二天早上七点罗绛就醒来了，一直没有动弹。她等着丈夫起身去女儿房里叫醒女儿，又等着丈夫去厨房煮面，然后父女俩吸溜吸溜地在餐桌前吃完。
出门前，丈夫拉着女儿在客厅门前的镜子前扎小辫的声音她都听得见，还有丈夫两次提醒女儿，“快一点”“小声一点，妈妈在睡觉”。
罗绛的心已经软了，她想着这样体贴妻子照顾孩子的男人真的会出轨吗？那个乡下姑娘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完全看不出她怀孕，都是她自己说的，跟自己的丈夫有不正当关系，也是她自己说的。
也许，只是丈夫在学校里得罪了这姑娘也未可知，自己不可中了外人的离间计。
罗绛心中其实知道不可能这样理想化，谁会因为无关的事专程到他老婆单位去泼污水？但她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跟丈夫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只要他还没有真的跟那个小姑娘上床，单纯只是言语暧昧的话，她是不是应该为了声笙、为了这个家再给他一次机会？
毕竟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妻子，工作这么多年，一心扑在事业上，也许是真的太过忽视了丈夫。
婆婆过世后，丈夫一声不吭地主动承担了所有的家务，他的心里没有一点儿委屈吗？
自己是怎么做到那么心安理得的？任性霸道的人终究是要吃亏的啊。
这一片柔情与反省在罗绛打开电脑后立刻就消弭无形。
罗绛运气不错，只试了一次便通过了验证，电脑密码确实是“shengsheng0204”。
电脑很干净，没有什么照片文件夹，她熟练地查了一遍“我的电脑”，从内存来看没有发现异常，应该是没有隐藏文件夹。
俞辉也没有第二个微信账号和 QQ 账号，罗绛打开了电脑中微信的聊天记录文件，一个叫“一身都是月”的人时不时给他发消息撒娇。俞辉几乎没有回复过她的微信，应该是直接给她打电话了吧——毕竟，客厅里的摄像头录下过那么多他打电话的场景。
沙发离电视柜的尽头有点远，他说的话也不多，罗绛每次都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嗯”“好”“我也是”，心里不是气，竟是不耐烦。
一转眼看到视频录下的俞辉表情，才知道他也并没有乐在其中。
男人也许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做很多事来讨好女性，但是聊天、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绝对不是他们的首选。
那是需要很爱一个人才能做到的，狗男女婚外苟且，能算得上真爱吗？
罗绛认为不能。
她当然已经确信他们发生过关系，因为“一身都是月”说过一句“你昨天下午好勇猛啊，坏死了”。
罗绛心中酸楚，擦了擦眼角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继续细看聊天记录。
“一身都是月”发来的消息中颜文字很多，表情包丰富多彩，言语中也有很多单调乏味的关切，像是“你吃过饭了吗”“今天上班很辛苦吧”一类的。
不过，这个乡下姑娘倒是没有提过一句要他离婚，也没有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那就是她自觉还没有十足把握呗。
会不会是在打电话的过程中已经说过了呢？也不像，因为就在她来自己门诊的几个小时后，还给俞辉发来了消息：“又想你了，今天比平时更想你，想念你睿智的语言和清瘦的面容。”
这些做作又尴尬的话语，俞辉真会喜欢？
罗绛嗤之以鼻。这还是自己当初认识时那个喜欢读哲学大部头和推理小说的中文系高材生吗？
能上这种低劣的当，就不能再是自己的男人。
罗绛起了离婚的心，而且打定主意不怪别人，只怪自己瞎。
罗绛打开自己的手机，录下电脑屏幕后，又打开浏览器，首页就是某书的页面。她发现丈夫运营一个生活类博主的账号已经一年多，细看下去，通篇都在美化他自己对婚姻的付出，同时却在丑化她。
原来他偷拍过的那些照片都用在了这里，此时在这个网站上看到自己局部照片里腰腹间的肥肉，罗绛有点羞愤。那个乡下姑娘也看过的吧？
不对，这是俞辉的幻想世界，他表现得像一个“不知妻丑”的中年男人，他应该不会给暧昧对象乃至情妇看。
不管了，罗绛已经下了决心，离婚，女儿归自己，房子归自己。
有些问题不需要咨询律师，罗绛拥有基本常识——她知道自己的薪水与存款也算是婚后收入，此时此刻转到父母的账户上也已经晚了。
这所房子的首付款她的娘家出了大头，固然可以向父母补写一张欠条，但是同样读过很多推理小说的罗绛知道，年代久远的欠条和现在新写的绝不会是一回事，无论是纸质还是墨迹都会有很大的区别。
踌躇间，她点开了网页的浏览历史，忽然间吓得呼吸都顿住。
最近的记录几乎全是上周户外运动意外坠崖的新闻，她点开搜索软件，下拉的词条分别是“黄岭”“黄岭有摄像头吗”“黄岭 新闻”“黄岭 照片”“超完美谋杀”。
俞辉的杀意都快要漫出屏幕了。
罗绛当然相信俞辉是真的要动手，一个人对自己好是可以装出来的，坏才是真的，而且一定比自己能看到的要更差。
她第一时间想的是报警。
不行，警察来了说什么呢？警察会把俞辉抓去吗？不会的，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任何法律都不可能把在电脑上搜索过这些词条的人抓走。
对他批评教育是有可能的，但是那有用吗？也许可以震慑一下俞辉，也许他会更隐蔽，然后用其他更好的法子一击即中。
当然了，报案不可能全无用处——万一自己出了事，警察将会大大加重对俞辉的怀疑。但俞辉事后能不能脱罪，对已经被杀的罗绛来说，又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两个人天天住在一起，要怎么防备？
除非今天就跟他离婚，但是自己多年来扑心扑命赚来的七位数存款和这一处已经还完房贷的房子都要分给他一半，让他跟那个乡下姑娘坐享其成，自己又能甘心吗？
怕吗？怕的，但是不知怎的，罗绛心中更多的是寒心和跃跃欲试的报复心。
她抹去额角的冷汗，静静坐着。
书桌上没有镜子，否则罗绛就会看到她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而这无疑将更增她的骇异和恐惧。
看了那么多的推理小说，不妨试试身手。
她还有女儿声笙，不想应战也得应战。
罗绛将电脑复原——她删除今天的所有浏览记录，又把自己手机上之前录下的微信聊天记录彻底删除。
随后，她打开手机上的视频 App，开始下载长篇连续剧，一直到手机提示空间不够才随意点开一集电视剧，无声地播放着，自己继续沉思。
手机上录屏的痕迹应该已经被毫无意义的电视剧覆盖了吧？